何來:在第六年的「來往廣場的單車」回望!

原載於作者facebook: Loy Ho

六四對我來說,從來都是歷史把香港從大陸版圖中標志出來的分水嶺,標致著'香港是什麼?' '香港人是什麼?'的每年反思。

當年由5月21日起,我每日放學後都會走去新華社門外靜坐,見證著Kong U, CU和Poly的學生會們怎樣創造香港的學生運動,張賢登、陶君行等是當年非常出色的學生領袖人物(記得他們,純因為他們的名字靚,其實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相識過)。

演藝當時不被當作大專,其實也只得我個人(後來有一位筆名小草的科技學院的同學也來探訪和回校寫文章),一廂情願地支持大陸青年的學運(好大程度是受老父的愛國情操影響,這傻瓜的家產雖然都給共產黨淘得空盡,但他並沒有一天恨過把他害得家不成家的黨政府,他仍相信自有自的天下,始終是經歷過戰亂的人,死不了就是好漢一名,他是一名相信失去所有的都只不過是身外物的奇怪老頭,就當年算成了家室,香港淪陷了,他也寧願把口袋裡最後的5元送給了乞丐,也不會留給家中快要餓壞的親生兒女。)雖然與老父的感情從來是問號,但其實受他的愛國愛黨情懷影響堪深,中學時教中文的老師都一直比其他科的老師較出色(純主觀感覺),所以自己的中史成績一直平穩,亦滿以為老父所相信的政府,是如老父所相信的是由好人去運作的,他們只是窮,大陸是有希望的。(老父所有的收入,都送給大陸的親戚去,我們都是媽媽帶大的,我自有記憶以來,都是自己半工讀,小學至大專。)

那年的5月,學校正開始準備考試,當年的演藝學生本來就是因為不願意吃人間煙火才去讀的,考試和拍拖才是人生唯一大事,什麼學運社運對當年的演藝人來說,都事不關己。我身邊的就只唯一來自美國的班主任老師夫婦,用諒解的心情來對待我因靜坐露宿街頭,而連續遲到早退,其他華人老師都不哨我的無謂作為,認為我無聊幼稚,浪費時間和學業。年小因曾經歷自閉,見證過無理事,所以養成了固執的本性吧(或'藝術家'脾氣吧),那些不哨的咀臉已見怪不怪,當年這年青人對世界和當時的所謂國家的想象,還是熱情如火的,直至8964的早上,親眼見証軍人向一名轉身而去的學生在背上開槍,這經歷尤如五雷轟頂,這狠狠的一大巴給打在自己的面上,原來老父一直所崇敬的、所相信的是這樣一種對暴力的浪漫感情,他只是在阻止我知道真相,眼前的軍人只是不用受刑的謀殺犯,政府只是一個沒有人性,不能受控的吃人機器,家人中就是這些魔頭的千千萬萬支持眾之一。這是活碌皮的血肉之痛。

那日早上,我帶著滿面的淚,血淋淋的心情,背向新華社正離開了,電視機前的人己痛心得乾腸吋斷,我一步一步的離去,淚眼看著眼前的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人潮擦身而來,一直向新華社湧去,有痛哭著的,有咒罵著的!

回到演藝的大堂,看見一班曾對我冷笑過的學生和同學,正在大堂出奇地自發創造舞動起來,舒發對受難者的哀痛,看著他們的表現,那一個個曾經以取愉別人而舞動的身軀,今天嘗試為自己舞動,可惜,在這樣沉痛的一日,已無辦法對他們產生任何的情感聯系。上到樓上,碰到了班主任,我們的雙眼和鼻子都通紅了,相視無言,只點了頭,繼續走。就這樣,這位當時身懷著肢體藝術訓練的年青人,懷著香港誕生了。

香港來到今天,也懷了26年64傷痛,在開頭的十多年,我一直沒有參加維園的燭光晚會,從來都不認同那些每年一聚的集體翻屍消費死難的唱K活動對香港的意義,假政治上的反判,卻情感上傳統上認同著中國的行為。對我的老父來說,那些死難是令人痛心但又死有餘辜的矛盾。我作為成年人(假設正常),有責任避免自己掉下那種深淵。曾經相信過,也試過不自量力地替人家去喊平反六四(但喊完後感覺很嘔心,所以不會再喊了),原來我對天安門廣場上的死難者,與阿拉伯之春的廣場上的死難者、或烏拉克爭取獨立的死難感覺沒有特別親切,相反地,是更遙遠的,到底中國人從未沒有為香港爭取或贏過什麼。大戰前沒有,大戰後也沒有,那個所謂回歸,也不過是被大陸政權利用香港人借機場工程向英國直接輸送真金白銀地換回來的,好讓他們能取代殖主之位,現在他們要香港人繼續向換了的新殖主輸送更巨大的財富,而且不能說不。(其實有兩三年,我也有參加過,抱著'尋親'的心情,看看能否碰到當時曾經一同經歷街頭的面孔,有的,有見到有記憶的面孔的,可是那些面孔原來從來都是陌生人,以前是,現在也是。原來我們的相遇,是完全的被動,你我無關。之後,不再去了。)

六、七年前,聽到一群藝術家朋友有意發起承傳64學生被槍殺前的民運精神運動,對我來說尤如回魂之音,之後「活化廳」出了第一屆「來往廣場上的單車」,太擔心發起運動的年青藝術家門,在未曾受過大街踩車訓練會在繁忙的香港街道中墊了車底,於立即拉了街車神好友Martin 來參加,加上當年我在警民關系科內仍有少少名氣,經常監視著我的Facebook,得知我參加這活動,為怕我隨時發難癱瘓交通,於是勞師動眾地來替車隊開路為名,等機會拉我為實,活動終於順利還神地完成。(一些驚險路面情況是有發生過的,之前一年己寫過,不重複了。)

今年六四,再次單車幽魂上路,並重申過海後不會到維園,是到解放軍總部去的。馬sir之前一晚一見post便立刻致使電探路(警方要有效率,是可以有效率的),原本計劃是要給解放軍寫一篇文章的,但總估不到(我想他們自己也沒想過),身為軍權者,還是要給我們付鈔的香港警察,重重包圍,守衛深嚴地生人勿近,香港就是這樣的不一樣。


「來往廣場上的單車」不是燭光聚會,在我來說是守住64,守住香港的動圖騰,當我們穿上歷史的記憶走在街上,或到自由行的遊客區去進行悼念導賞活動時,那正面面對管治權威的迫著我們要和順共融的恐嚇和社會政見歧視的壓迫,在沒有大台或萬千群眾為你擋駕時,那威脅仍然處處埋身真實,你走得完今次一轉,下年再來,你就是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