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主客互融的社區/藝術

﹣﹣ 訪「活化廳」核心成員 李俊峰
訪談:柯念璞
整理:李俊峰+ 柯念璞
校訂:李俊峰
訪談日期:20134

原載於:《藝術觀點》第57期 2014.1月號

***
香港「活化廳」是極具行動力的藝術空間,20137月香港藝術發展局終止對
該空間的補助並下令於2013931日之前遷出油麻地上海街現址,「活化廳」立即面臨斷炊甚至解散的危機 今日,藉由「活化廳」在社區藝術方面的回溯 / 訪談整理,除了讓我們思考過去幾年來,社區藝術行動在香港庶民社會、政治當局及藝術家個體的多角關係中如何逐步形塑、如何面對衝突,也藉此為一向缺乏公共思考途徑的亞洲社會、帶來藝術面向的參考及實踐案例。


本文為台灣策展人柯念璞在策劃「逆棲-都市邊緣中的對話與重建」時進行的訪談文稿,其間她對十多位「活化廳」藝術家成員進行了詳細訪談,這篇文章的訪談人李俊峰是「活化廳」的十位創辦成員之一,兩年前,他接替總司令劉建華,負責空間的日常運作及策劃工作,其後他加入了新一批以「八十後」為核心的藝術家成員,共同營運「活化廳」。

***
問:可否介紹一下「活化廳」的成立背景?

李俊峰(下簡稱:峰):「活化廳」其實是由很多位藝術家所組成,因此它有很多面向,其中一個面向就是「活化」藝術空間(這種模式)的可能性。特別是香港政府將興建「西九文化區」,裡面的m+美術館主張拉近當代藝術與日常生活的距離,也就是讓一般人也感到參與其中的一種想像。但這個想像是一個很抽象的狀態,裡面的內容是什麼?應如何達成?好像只有空談。藝術家對應這種緊貼生活的想像,如何思考藝術與社會、與公共的關係?這些問題都需要處理。再來香港的藝術發展仍然有許多結構性的問題還未處理,政府就用幾百億的錢就放在這個文化區,當時藝術家們也相當關注這個情況,所以「活化廳」的出現也建立在這樣的背景上面。此外,它也算是對應現時藝術空間生態而出現的回應。香港在九十年代末期有過一段替代空間的浪潮,但它們的實驗性已漸漸減弱,變成另一種主流,部份空間也沒有真的很對應本地藝術的發展,也不算跟當下的社會狀況扣連。

如果要談到「社區」的話,我想在七十、八十後一輩所經歷的處境裡面,「社區」是一個正在消失的概念。因為這十年來,城市發展的價值觀越來越單一,相信發展就是好的,相信市場與效率,變成一些舊區被重建時,人跟人之間的關係,那種互信互助的社區生活給壓抑。因此我們說「都更」、「活化」等等的問題,就是政府與地產商所代表的方法,整個舊區一瞬間改頭換面,然後你的生活方式就會一下子被消滅。所以近年來一浪浪的社區保育運動也開始出現,而我的經歷是,每一次都會覺得這是最重要、最後最後要守衛的一片社區。

另一方面,我們當時已「打游擊」打了很多遍,差不多班底的藝術家搞過「騎劫時代廣場」行動,也有參與反對藝術館搞一個LV展覽的行動...「打游擊」的方式已在不同的地方做了一段時間,試驗到很多話題出來,也試驗到很多新的可能性,但究竟產生過什麼對話?所以我會覺得開始需要一個長期的空間來實踐,接觸一些一直以來接觸不了的對象。

比如說,每一天走過「活化廳」的街坊,他們可能從來不會看《明報》,可能從來不會上FACEBOOK,這些人怎樣跟他們產生一些關係?如果可以用上這空間作為一個社區點來開展,然後會不會也鼓動社區的人也和我們一起做些事情? 這是一個「社區行動主義」的想法。藉著「活化廳」這個點,聯繫到社區裡一些共同理念的人,然後大家可以連結起來行動,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連結是我一直關注的美學感覺,所以我在「活化廳」也投入了這個關注,想要試試這方面的可能性。

問:有沒有例子說明有關「社區行動主義」的想法?

峰:這或許用六四的計劃來說明。過往我們談六四,影響的範圍始終有限,但是在「活化廳」,你用不同的介入方式都可以很容易的聯繫到社區裡不同的人。如最初我們嘗試徵集街坊當年的六四故事,因為說到底六四對油麻地的居民也是一個集體記憶,雖然現在好像變成一個敏感的議題,但當時很多人也有參與其中。從本土歷史的角度,也從情感方面去聯繫到他們時,便會慢慢感染到本來不關心的變成願意主動分享這事情,就是創造了這樣的平台。

「來往廣場的單車」當初的設想是借一些單車給大家,讓大家穿成像當年學生一樣在社區裡穿梭。我本來想做一個跟本土六四歷史有關的導覽,結合成這個單車行動的話,就可以變成大家一起穿成跟學生一樣,然後一大堆人從油麻地 騎單車到維多利亞公園,像是重現當年六四時的一些片段畫面。(維多利亞公園就是每年六四的時候舉辦燭光晚會的地方)。我們會在中間經過某些點停下來,講述那地點當年發生的六四故事,一些正被遺忘的過去。

所以在騎單車穿過這城市的過程間,你好像在回想當年學運的情景,並連結其他人一起去做這個事情。有位參加者真是八九當年的北京學生,現在是一個詩人,他在參加過後寫了一篇文章說感受就好像回到當時的天安門廣場,其實正正是這些經驗才構成作品的一部分。

當時構想這些行動的背景是,我會疑問,做什麼事情是比較沒有那麼容易消耗掉?因為若你做一個藝術品,好像比較難做到感染人家內在的改變。你的對象不會對一張畫或一張照片有很大的感動,他的參與只是在觀看,很單向的,然後這一類比較有對話性跟參與性的狀態,其實重要性在於參與時他們自己生產意義。如果我們要跟大家說一些價值,要怎樣說才有效?其實是要把哪種價值放在他們腦海裡面發生,他們感到這事跟他們是有關係的,有聯繫的,這才會真的變成他們感到重要的事情,才會進一步去做什麼的事情。

補充說,我們連續搞了這行動數年,變成每一年六四都在「活化廳」門前聚集到一大堆人,很多街坊也知道這事。因為我們會途經「自由戰士」雕像獻花,有一年,我到附近的一間花店買花時,本來我不認識店主,店主知道我要買白色花時,便主動問我是不是買給「活化廳」,然後他給了我一大紮花,還包得很用心。我想付錢時,他答道:不用收錢,我送給你們,就當是替我放吧,我要開店沒時間去,謝謝你們年青人替我去。

問:講述一下「活化廳」與居民互動的經驗?

峰:其實相對一些藝術實驗,「活化廳」真正的實踐應該在其日常的狀態。「活化廳」想要構成一個社區裡面一個「共同的」空間,而同時也是一個結合藝術生產和展示的空間,簡單說是把「社區會堂」和「藝術空間」兩個概念重疊起來。當中社區和藝術都注重,有些成員較偏向藝術方面,有些成員則較偏向社區,我會認為藝術的主體性重要一點。

雖然遊走在兩者之間,但有意思的是兩者重疊時互相對話的可能性,所以很重要的是先讓街坊跑進來參與和使用這裡,覺得他跟某些東西有關係。我們沒有定位成街坊很容易理解,如他們偶爾會進來問這裡是做什麼?那我會說這裡是一個「藝術社區中心」,其實街坊應該聽懂什麼是「藝術社區中心」吧,但這種模糊卻變成我們與街坊之間可以互相摸索的空間。如我們設定在廳裡有一些東西可供街坊使用,比如說沙發、電視,但電視放的可能是一些奇怪的錄像作品,可以打乓乓球,打嬴了就可以拿一卷(從別的藝術空間偷來的)衛生紙回去。

一些日常發生、零零碎碎的事情也很重要。如最初就有一個收集「威水史」(風光事跡)的行動,簡單地貼一張海報在門外,他們就會來舉報,例如在家裡有什麼珍藏,甚麼厲害的成就...然後他們便發現這裡原來是開放給大家,又會有人在這裡聽他講自己威風事情,就感到這個地方很自在,有空便會常常來。

像鄭先生是一個已退休的老街坊,他的嗜好是廣東音樂,在這方面蠻有研究。若他聽到電台DJ講錯一些事情,就會寫信到電台指出人家甚麼地方出錯,他就是這種性格的人。所以他來的時候就會跟你講自己這方面的知識,也會出難題考你,然後我們在旁邊聽,有次我們就把他的問題輯起來,做了一份考卷。

FRED媽幾乎每一天都會來,她是一位七、八十歲的婆婆,平日都在研究中醫保健、健康食療的事情。她每天都在看書做研究,很希望把整理出來的知識跟大家分享。於是,最初她只是來借電視看中醫講座的影碟,後來大家跟她聊就變成了她的粉絲。之前我們幫她做了一個工作坊,有很多人來報名。如你來「活化廳」,不難看到她和這裡的街坊聊天,也有很多是曾經參與我們活動的朋友或藝術家,後來都跟她成了好朋友。

其他的藝術空間也可做到打開它的大門,讓大家來抽菸,來用電腦等什麼,但不一定能做到一大堆人坐下來跟你聊天吧。但是「活化廳」一開初已經可以作到,是一種很自由的狀態。這可能就是「活化廳」的特性之一,其他的地方不容易照辦煮碗,因為我們就是有一大堆比街坊更空閒的藝術家在這裡聽他們講故事,不是為了我要做作品所以聽聽之後就去做作品,就是想跟街坊聊聊天,覺得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所以來「活化廳」最多的是一些老街坊,一方面他們退休了,一個人在家裡也很悶,也沒有其他活動,就變成我們的常客。曾經一段時間有很多是失業或沒固定工作的人,無家者也有,來的時候都是想跟大家分享什麼。從我的觀察,應是這種人情味吧,變成慢慢凝聚了愈來愈多的街坊,這也是我覺得「活化廳」很理想的地方,就是街坊也覺得「活化廳」不只是我們幾個成員搞,他們會自發的幫忙,如我們忙著,他們會替我們招呼其他街坊、幫忙澆花、打掃,較相熟的街坊都會自自然然的做這些事,就好像是自己的家裡亂了便收拾一下。

有這種自在的狀態,交流過程便慢慢發展成一些合作,在剛才說這種關係上面很自然的發生,這是一段長時間的蘊釀。比較一般的藝術生產狀態,有時談什麼參與性、公共性,最終還只是空降到社區,然後做幾個星期,長的話有時候是一兩個月,其實只能做到提供一些外來人的觀察,沒有比較長時間的消化或真的明白到裡面的關係。所以「活化廳」發展到後來,這種日常生活關係的建立也愈來愈重視,也是一路積累下來很有意思的東西。我覺得駐紮了一段時間後,「活化廳」開始能夠和街坊發展到一種互有 「GIVE AND TAKE」的關係,這是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因為不只是我們給予街坊什麼,街坊也主動的回饋我們一些什麼。

所以好像街坊自己拉其他街坊來「活化廳」幫忙都是自然發生的,不是我們能夠控制。我們愈做下去,這種街坊自發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最初都不會是這樣。比如街坊與藝術家們都不用我們安排,自己會約去看電影、一起吃飯之類,而建立這些關係是很自然的。如果很理想的話,我會覺得(活化廳)這個平台不停的讓這個事情發生是最好。另,我補充說,之於今天這種社區生活的漸漸消失,我覺得「活化廳」的意義就是提供了這麼一個街坊和藝術家自己來搞什麼又沒人管的平台,大家來希望在社區做什麼事情,然後這些關係便自然開展,也感染到其他人的參與。我的感覺是像在社區中間開了一塊田,讓這些漸漸消失的關係得以重建起來。

問:部份早期參與「活化廳」的成員退出了,後來加入了新一批以「八十後」為核心的成員,你覺得兩代成員的差別在那裡?

峰: 前兩年跟後兩年的這個差別是,以前比較偏向實驗性,那後來慢慢較重視的其實是如何去建立一個「小社區」,一種街坊街里的生活方式。這有點像消費運動,強調理念如何結合到生活當中。因此你需要更認識到社區裡面的脈絡,更主動走到裡頭發掘,從而提出什麼修補。

比如說《活化報》報導區內小販被政府打壓的事情,其實住在這一區的街坊大都不太關心這些事,《活化報》便告訴街坊小販生態在社區裡的重要性。有一個在街上擺檔畫畫的工藝師,他在街上畫了四十年,是一道和街坊記憶緊扣的人文風景,這樣的工藝師在香港也沒多少個,放大到整體也當然有他的重要性,但他在這社區也有他獨特的重要性。當時,因他的畫擋給人家拆掉,那《活化報》便以專題講述這一件事,推動社區裡的人對這事情的關心。平常你看報紙不一定會關注油麻地的新聞,可能看完就算了,但是《活化報》報導社區的新聞是給這個社區的人看才最有意義,我們就重現這些聯繫。

在香港其實是很難談社區,因為一般人平日可能根本沒有社區生活,社區是一件很抽象的事情。早期「活化廳」其實不會很特意的走到社區裡,但是若不能深入到社區的脈絡裡,那怎樣讓「活化廳」去聯合社區附近的人走在一起?所以這也是新一代成員關注方向的不同之處,也算是因為「八十後」的背景,對應的其實是希望再重塑一個社區的想像出來。

比如說,如果是由早期的成員做《活化報》,那可能只有一兩期,因為那時強調的是實驗性,如曾經想過可以在街上貼一些詩句、在茶餐廳的餐桌上發佈章回小說之類,那大家去茶餐廳吃東西的時候,便可以看到一些街坊的故事,這是一些有趣的點子,但不需要很長期的去做。

但是現在的《活化報》需要你不斷做下去才有意義吧,因為它不是一次性的,是需要持續做才有意思。最初的成員可能真的沒有想過要持續做下去,因為客觀地我們也不個道「活化廳」可以做多長,所以有意思的是試驗不同的可能性,就是試驗一些好玩的東西,這個狀態就是最初一兩年的「活化廳」。當時是大家預設了兩年是「活化廳」的限期,因大家也想不到兩年之後會怎樣,就在不用想像最後的結果,在兩年之內把社區藝術的想像都推出來。

但後來,到了第二年,新一批成員加入了,實驗性對大家來說好像已沒什麼意思,因為試過的也差不多吧,所以那時「活化廳」的主體也開始改變,想在過往的模糊裡摸索一個新的可能,我理解,這便是成員們更主動走進社區的原因。

問:可否談一些「活化廳」具代表性的計畫?

峰:「小小賞.多多獎」是「活化廳」第一個主題計劃,算是前期最代表性的,雖然它某程度也是空降到這個社區,因為不算是由這個社區的脈絡生長出來。這計劃透過訪問街坊,其間藝術家和街坊的交談,然後按街坊的故事設計一個獎盃,街坊收到獎盃覺得很有趣,所有街坊都會收,只有連鎖店不會收。但重要的是最初這計劃是藝術家希望討論一種由社區參與的公共雕塑有什麼可能性,同時這計劃也提供一個角度讓大家發現油麻地有趣的人和事。

新一年的「活化廳」較有代表性的計劃很多,其中一個是「你肯學.我敢教」吧。這計劃出自「社區知識與技能交換」的概念,就是一個FREE SCHOOL的概念。我們希望藉「活化廳」這一個平台,以工作坊的方式讓大家分享日常生活的知識。不一定是一些特別的知識,只要你願意分享就可以開班教授別人。很理想的狀況是大家自發的去做,然後我們只是提供場地和發動這個平台。但是我們跟其他的FREE SCHOOL有點不同,有多一點「活化廳」的特色,就如它本身的名字吧,是比較生活、比較調皮的風格。

有一些工作坊是邀請藝術家來教,一些是由街坊教,通常都是我們邀請,街坊自發攪的也有一定數量,差不多各佔三分一吧。藝術家辦的工作坊與街坊碰撞時很有趣,比如說程展緯教人家用雙面膠紙作蟑螂,有些街坊很抗拒但又很想學,最後還是很多街坊報名。不同類型的藝術家會在社區注入不同想象,設計不同類型的工作坊,也成了一種創作的形式。

到我負責「活化廳」的時候,工作坊就變成每月定期舉辦。我覺得「活化廳」不用搞展覽,每一個月有一個工作坊就蠻好。現時負責這工作坊的藝術家邀請的主要是街坊,方向較強調一些街坊在日常生活裡很有意思的事情,然後就會邀請他們合作辦一個工作坊。

例如「垂直種植」盆栽工作坊,因為Vangi(另一位「活化廳」成員)跟街坊妹叔在附近天台一起種東西,就發現這位街坊發明了很多特別的種植方法和工具。這種「垂直種植」的方式是這位街坊自創,蠻本土,因為香港空間狹小,盆栽可以掛在窗邊節省空間,教會了其他的街坊,他們也可在家裡嘗試。

問:你覺得「活化廳」和主流藝術圈的關係是什麼?

峰:我覺得主流藝術圈其實也迴避不了當下香港發生的事情,因為說到底藝術與社會應是共時發生的,所以也不會否定「活化廳」的意義,但我也聽過藝術家用邊緣來形容「活化廳」,也代表一些人的想法吧。因為其實你用藝術資本來衡量的話,「活化廳」應該算邊緣,它本身是對抗著這些資本,所以說一定要成為另外一個中心,那從「活化廳」的角度他們是邊緣,我們才是中心。好像「八十後」運動,我們的實踐其實根本就跟現在資本主義社會的一些生活價值相違背,它是碰撞出另外一個價值觀出來,是一種創造性的事情,所以必須以另外一種角度考量。比如說,有次美術館有一個展覽計劃的策展主題和我們曾經做過的一個計劃很接近,但美術館的預算有幾百萬,那「活化廳」就是幾千塊,幾千塊對幾百萬,永遠就是有這不平衡。但若以這種眼光看,某程度上你只是在強化這個系統,就像「駭客任務」的電影,有這個藝術資本的母體,而主角就是創造出來對抗那個機器的,但是我們是否真的可能抵抗這個母體,還是最後被同化為系統的一部分?所以,我自己覺得最重要還是先建立好自己的社區吧,這個有必要站住這個狀態。

問:你認為有什麼地方是「活化廳」可以再做好一點?

峰:我希望做好一點是論述方面的事情,因為如果只是不停的行動而沒論述,其實意義不大。我覺得「活化廳」的其中之一意義在於它對應整個藝術生態而做出了提問,另一種藝術生產模式的可能。像這一類經驗其實以前也曾在不同年代出現,但大家可知道的卻不多,所以這些經驗可怎樣流傳下來,並影響到後來的一些人,我覺得很重要。很理想的當然是你一面行動,一面論述,但我覺得同時也應由其他人來做。比如說打藝術圈的社會意識這些事,只是「活化廳」去做是比較困難的。這個應涉及社會上不同的分眾和組織去推動,那才有可能讓整個社會也有這種轉變的可能性。但無論如何,這一個有關藝術生態面向的考量,其實是最早期成員的一些設定,新一代成員其實也不一定覺得需要做,反而他們更希望是可以身體力行把理念實踐到社區,那自然能產生一點影響。其實我覺得兩代成員確實是有一定差異,但新一輩成果也很努力去做一個銜接的,以一個藝術空間來講已經是很突破性,因為很少很少藝術空間能夠世代交接成功,從一個model變到另一個model,又承傳了過往的特質。現在「活化廳」也可以說是在以前的一些基礎上發展了一個新的方向出來,我能想像以後大家會發掘更多可能性出來,我覺得對應現時的環境,其實更需要一批這樣的人去做這些事情。

***
後記:2013722日,「活化廳」接獲「香港藝術發展局」來信通知不接納其有關繼續營運現址空間的申請,並將終止所有營運及場地的補助。其後,「活化廳」三位成員,包括李俊峰、方韻芝及葉浩麟宣佈無限期留守,指明若藝發局不明確交代如何延續「活化廳」發展的方案,及提出確保日後能讓民間藝團持續發展的政策,將不會遷出。同年11月,局方表示若「活化廳」不於1231日前搬離現址,將採取進一步法律行動及要求賠償局方一切損失。